目擊道存 —送別恩師慧瑩長老尼

作者: 何翠萍

四月十五日，恩師慧瑩長老尼因肺炎住進醫院。翠萍前往探望，甫一見面，恩師便對翠萍說：「我要出院。」

近兩年，恩師因為聽力衰退，別人向她請教，通常把問題寫在小白板上，而她則很少在白板上寫字，只是口頭上回答大家的問題。但這一次，卻讓我非常意外，我在白板上問她：「哪裏不舒服？」她說：「全身都不舒服。」她生怕我聽不清楚，便叫我把白板和筆遞給她，她在白板上寫道：「我要出院，我在這裏會死。」

翠萍看到這兩行字，心裏非常難過。翠萍作為她的弟子，未能好好地侍奉恩師，未能好好地照顧恩師，沒有能力順從恩師的意願，幫恩師轉換更好的環境接受治療，翠萍非常內疚，深感不安。

翠萍在菩提道上，二十多年來，得到恩師的親手提攜、親自教導、親口指點，深受恩師的恩澤，縱使千言萬語，都無法道盡對恩師的感激，唯有在恩師的病榻前，在恩師彌留之際，緊握恩師的雙手，表達對恩師的無言感激！

恩師也微微用力握著翠萍的手，恩師的手很溫暖，可能因肺炎的關係而略帶微熱。恩師溫暖的手，暖透翠萍的心，令翠萍久久不願放手，希望恩師繼續留下，教導我們！二十多年的師徒情誼，令翠萍不捨得放手。但是，不捨不捨，還須捨，連佛陀那麼圓滿莊嚴的報身，尚且要示現入滅，恩師也不能例外，恩師今生的任務完成了，她的危脆之驅，也會捨報示寂。就如《無常經》所說：「生者皆歸死，容顏盡變衰，強力病所侵，無能免斯者。……未曾有一事，不被無常吞。……無上諸世尊，獨覺聲聞眾，尚捨無常身，何況於凡夫。……少年容貌暫時住，不久咸悉見枯羸。假使壽命滿百年，終歸不免無常逼。……」

恩師就是用她那老病的身軀，示現生命的無常變化，讓弟子們看到無常故苦，看到生老病死苦，叫弟子好好把握當下，趁身體狀況良好的情況下，趁有時間，就要好好珍惜機會，趕緊修學佛法，否則，老病死苦現前，就沒有力氣學佛。

四月二十二日晚，翠萍再次來到恩師病榻前，兩師徒的手，緊緊握著，四目交投，就如《莊子·田子方》所述：「仲尼曰：『若夫人者，目擊而道存矣，亦不可以容聲矣。』」兩師徒眼光一接觸，便知「道」之所在，彼此意已達。弟子確信師父生生世世在菩提道上定必繼續前行，永不退轉；師父也知道弟子默默地發願在菩提道上勇猛精進，急起直追，依教奉行，請師父安心！

恩師點頭示意，握著的手不期然地用力了一點，容貌顯得更加安詳。翠萍也確信恩師不會往生西方淨土，也不會往生東方淨土，恩師一定會乘願再來人間，建設人間淨土，淨化人間淨土！因為恩師時常發願，像她的剃度恩師印順導師那樣，「願生生世世，在這苦難的人間，為人間正覺之音而獻身！」

四月二十三日早上，天空下著毛毛細雨，陰沉的天空，正好代表著我們眾弟子的沉重心情；但是中午之後，當恩師離別之時，陽光燦爛，仿如佛光普照，諸佛菩薩前來接引慧瑩長老尼往生光明之處！恩師終於在中午十二點零三分，以九十五之高齡，安詳捨報示寂。

眾弟子圍繞在恩師身邊，齊誦觀音菩薩聖號，祈願恩師往生佛國淨土，拜見諸佛菩薩，然後乘願再來人間，繼續教化眾生，弘揚佛陀的正覺之音！